江湖没有远去
2023-04-28 23:08:3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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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是江湖?

古龙曾作过一个完美的定义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金庸说过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,有恩怨就会有江湖。两位大家对江湖的定义如出一辙,人即是江湖,江湖即是人。江湖纷纷,恩怨如风,有人生死与共,有人恨不能相逢,他年相逢莫相询,一笑江湖两相忘。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,情仇难却,恩怨无尽。黑社会不是江湖,江湖里有黑社会。

江有多长湖有多宽?宁舍一锭金,不教一句春(春,春点,俗称江湖行话)。曾经的江湖已经慢慢的远去,一方面是社会的进步,一方面是人心不古。那套盛行在社会另一面的江湖规则,已经荡然无存,那些江湖人见面的第一句话,先生辛苦了,今天还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它的含义?还有多少人知道下一句怎么回答?还有人知道窑口安根(肥东话叫上根)是什么意思吗?

那一年,隔壁村子里有人家娶媳妇,记得从前都是在家里摆宴席,这也正是一些江湖行当来点钱的时候。他们早早的打听好,哪个村庄什么时间有娶媳妇的人家,正是张灯结彩好时光的晚上(我们乡下晚上娶媳妇)。一般是三个穷家门(唱数来宝打快板的),再搭配一个玩土条子(蛇)的,先到门口站在门的右边三米外的地方放一小节鞭炮,再有穷家门开唱,都是些吉利话,一个挂洒水的(穿的破破烂烂)一会要烟酒,一会要喜钱。玩土条子的离开大门三丈,把大蟒蛇扛在肩上,蛇信暐吐露的刷刷声音有些吓人。主家新媳妇即将进门,总是要喜气欢乐,不能吵架,只能跟这些人陪笑脸说好话,但如果没有吃搁念(也叫老合)到场,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发这些人。再比如那些卖药的郎中,为什么对患者的病痛了如指掌,这也是同道中暗中指点。一位郎中被请到家中看病,本来他不知道患者是什么病,但病家的邻居或者村中有老合,他会告诉郎中,果食点儿(指已婚妇女)攒儿吊(指心口疼)。郎中只要简单把脉并能说出女人疼痛之处,患家认为遇到了神医,接下来就是开方子收钱,由于相信在先,郎中可以把药卖成天价。

金、皮、彩、挂、风、马、雁、雀,这些底层人行走江湖的谋生行当,今天成了香饽饽,摇身一变登入大雅之堂。金,街头巷尾相面算卦的,今天在车水马龙的街心,挂起了易经研究院的招牌。皮,卖跌打损伤大力丸药的,今天已经登堂入室,窗明几净的药店,还有打折促销。彩,曾经在达官贵人堂会上变戏法的,今天那个叫刘谦的在央视春晚上卖力表演。挂,打把式卖艺,会些三脚猫功夫,今天成立了什么武馆。除了金皮彩挂等行当,还有平、团、调、柳等生意,干这些的人统称老合。唱大鼓书、竹板书、评书,卖大力丸、牙疼药、偏方,正所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皆是江湖行当。

那时候跑码头闯江湖的人,无论干那行的,必须先学会春点,才能吃生意饭。江湖有江湖规矩,一个理,一个义。

江湖艺人早年都是走马穴儿,大概的意思就是不能在一个地方固定出场挣钱,走的地方越多,走的路越远,结识的人越多,到过的码头越大越受人尊重。因为,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,既然能够走远,在各个码头摆场子,而当地的同道又支持,说明人品不孬。行走江湖名头占两成,功夫(水平)占两成,余下六成靠黑白两道的朋友赏脸。一个人,行走江湖,实力也许是最有力的投名状,但人品才是最关键的通行证。在下初到贵宝地,人生地不熟,烦请各位同道中人,有钱帮个钱场,没钱帮个人场,这是摆场子的开场白。

江湖不是打打杀杀,那是流氓混混,江湖有江湖的道义,江湖也不仅仅是人情世故,江湖有江湖的规矩,江湖,只是江湖。杜月笙之所以能够在十里洋场上海滩呼风唤雨,并不是他的武功有多么高强,而是有心机讲义气,义,是江湖人的最强大的气场。王亚樵,肥东磨店人,之所以能够在上海滩率领十万之众的斧头帮,也不仅仅靠心狠手辣。通读梁羽生的作品就会明白一个江湖道理,不是霸道,而是王道,这也是黄金荣与杜月笙的区别。

渐渐远去的江湖,远去的只是快意恩仇,远去的只是江湖救急的道义,远去的只是行走江湖的那一套规矩。江湖还在,江湖没有远去,因为人还在,恩怨还在,江湖不会远去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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